第43章（第1頁）

21四更天。陰氣深重，露水沾衣，樹影緩緩挪動。剛剛躺下的豬剛鬣突然眼皮跳動，恍惚覺得有一只猛虎躥來，他警醒地睜眼，發(fā)現(xiàn)一簇銀光由遠(yuǎn)及近，如飛鳥入懷。他下意識要接住，但一只豬蹄子哪里有手指？心里瞬間涌起莫名的苦澀和自嘲。疼！猶似寒蟬破繭，一只似有還無的手在豬蹄中探出，那簇銀光緩緩地、本本分分地落入此手之中，恰是鎮(zhèn)河神器——九齒釘耙。手的主人是一個(gè)模糊的影子，一個(gè)十五六歲的少年，他脫離豬剛鬣的身軀，背對著豬剛鬣。天蓬？豬剛鬣心里涌出這個(gè)名字，然后虛脫地暈倒地上。曾經(jīng)高大英俊的神將返老還童，赤身裸體，一如未修道前，一如剛誕生時(shí)。我是誰？他低頭看看自己，薄如蟬翼的皮膚下血脈縱橫，一寸一縷都清晰可見，仿佛龜裂的瓷娃娃。一眼迷茫，一眼恨，他緊緊握住九齒釘耙，釘耙以憤怒的嘶鳴回應(yīng)主人的惶恐。天河的黑氣在群星中流轉(zhuǎn)響應(yīng)，蠢蠢欲動。光，好像舊銅器在余暉中的光芒。羽毛，無數(shù)的羽毛集腋成裘，化作人造的穹頂，牢牢籠罩住福陵山。于是沒有黑夜，沒有星辰，只有黃色泥土和金色的天空。鯤鵬的世界降臨，敲響天蓬的喪鐘。所有的羽毛盡作神奇變化，他也只剩一個(gè)赤身裸體，好似黑釉，猶如墨玉，日月星辰、流水行云都隱隱包含在他體內(nèi)。金翅大鵬，來了。青道士和黑熊立于云棧洞前，也不得不驚嘆鯤鵬的浩瀚詭秘。黑熊癡癡說道：“好可怕。這就是魔嗎？這么喜歡脫光衣服。你確定你這樣看兩個(gè)裸男合適嗎？要不要我?guī)湍忝勺⊙劬?。”說著他就伸出手要去摸青道士的臉。青道士踹了他一腳，把他踢出杖丈許遠(yuǎn)：“滾。好好為我護(hù)法?！冰i魔王在金頂之下，身隨意轉(zhuǎn)，神出鬼沒，所到之處輕輕一指，便如點(diǎn)觸水面，生出漣漪，漣漪又生出一柄柄形態(tài)各異、紋路迥然的刀刃。他心念所至，則尖刀飛殺而去，無間、無隔、不停、不止。少年的天蓬，沒有前塵往事，沒有未來，只有一腔毀滅自己，毀滅他人的執(zhí)念。殺！咽喉處紙一樣的皮膚被聲浪輕輕沖破，輾轉(zhuǎn)飄零。釘耙一揮，九齒分崩離析，化作鋒利的九刃。劍仙以氣御劍，人是人，劍是劍，劍不能隨心隨欲。天蓬御劍，有刃無柄，劍出時(shí)先傷己再傷人，以血喂劍，是悖道而行卻披靡無當(dāng)。雙方走過一百三十回合，刀劍密布如風(fēng)雨交加，鐵屑橫飛若比雷霆大作，金色的穹頂不禁激烈，隱隱有崩毀之象。當(dāng)九九歸一，九刃歸作一劍，終于一劍擊碎金頂。天蓬至此狂暴不能自持，面目扭曲，凸目犬牙恍如深淵爬出之惡鬼，而大鵬鳥嘔血敗退，被風(fēng)暴般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的羽毛裹挾，行動受制于人，命懸一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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