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（第1頁）

葬禮很簡單。

母親精神崩潰，父親一夜白頭，家里沒人操持。

只有幾個親戚草草幫著辦了。

我的骨灰被安放在公墓最偏僻的角落，就像我生前在這個家里的位置一樣。

家里變得死氣沉沉，像一座墳?zāi)埂?/p>

母親不再說話，也不再吃飯，整天就把自己關(guān)在我的房間里。

抱著我穿過的校服，聞著上面殘留的味道，一坐就是一天。

有時候，我會看見她對著空氣說話。

“小峰，吃飯了?！?/p>

“小峰，天冷了，加件衣服?！?/p>

她在幻想我還活著。

父親辭掉了跑長途的工作。

他開始學(xué)著做飯，學(xué)著打掃衛(wèi)生，笨拙地承擔(dān)起曾經(jīng)屬于我的一切。

他把我的照片放在錢包里，每天晚上都要拿出來看很久，一邊看一邊流淚。

他開始酗酒。

喝醉了就坐在我的房門口，一遍遍地說：“對不起，小峰?！?/p>

有一天深夜。

我看見母親拿著一瓶安眠藥，她手顫抖著，就要往嘴里倒。

“蘇荷！你干什么！”

父親發(fā)現(xiàn)了，沖過去一把打掉藥瓶。

藥片灑了一地，白花花的。

“讓我死……讓我去陪小峰……”

母親哭喊著，去地上撿藥片，“他一個人在那邊冷，他怕黑……我要去照顧他……”

“你憑什么去見他！”

父親抓住母親的肩膀，紅著眼睛咆哮，“你以為死了就能贖罪嗎？你那是逃避！”

“我們要活著！我們要受著！這是報應(yīng)！是我們欠他的！”

父親吼完，兩個人都癱坐在地上抱頭痛哭。

那是絕望的哭聲，在深夜里回蕩，聽得人心碎。

妹妹卻在這場變故中，迅速長大了。

她開始自己練習(xí)上下輪椅，自己洗衣服，甚至開始自學(xué)高年級的課程。

她的眼神越來越冷。

一次爭吵中，父親終于吼出了那個埋藏多年的秘密。

那是壓垮母親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“蘇荷！你一直怪小峰害了曉曉！你一直恨他！”

“可是你忘了？車禍那天，到底是因?yàn)槭裁?？?/p>

“那天你在電話里跟那個男人吵架！你情緒激動去搶方向盤！才讓司機(jī)分了心！”

“是你！是你害了曉曉！是你害了這個家！”

“你不敢承認(rèn)！你把所有的罪都推到小峰身上！你讓他替你背了五年的黑鍋！”

“現(xiàn)在他死了！被你逼死了！你滿意了嗎！”

那些被母親刻意遺忘、篡改的記憶，在這一刻全部涌了回來。

那天是為了給我買蛋糕。

但車禍的原因，是她在車上撒潑。

她把自己的罪孽，轉(zhuǎn)嫁給了五歲的我。

讓我背負(fù)著“災(zāi)星”的罪名，活得像條狗。

“啊——！??！”

母親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慘叫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。

她癱倒在地昏死過去。

我飄在他們中間，看著母親痛苦地蜷縮，看著父親悔恨地捶墻。

心中只有一片荒蕪的悲傷。"}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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